關島原住民文化復振運動初探 台大人類四 杜維
在以下文字中,我將會簡短的描述關島上現有文化保存和復振運動的近況,涵蓋當地人針對語言文字、展演和物質文化保存的各種嘗試,以及這些運動所產生的社會背景,希望能作為未來進一步研究的參考點。
關島上的原住民自稱為查莫洛人(Chamorro),語言分類上屬於南島語族的一支,考古學者推斷約於3500年前抵達關島。據西元2000年的人口普查,居住在關島的查莫洛人約有65000人,略少於總人口154805人的一半,透露出關島複雜的政治經濟歷史背景所造成的影響。經歷西班牙(1668-1898)與美國(1898-1941、1941迄今)的殖民,以及二戰期間日本的短暫佔領(1941-1944),多數的查莫洛文化特質經歷了不等程度的轉化、甚至佚失。在太平洋戰爭日美雙方的攻防轟炸中,許多可供本地人和學者進行後續研究的官方資料和其他文獻遭受嚴重的破壞,同時成為今日關島本地社群看待歷史和認同時不可切割的創痛經驗。
歷史背景也反映在人口流動的軌跡上。現今關島人口組成中,除查莫洛人占約四成,第二大族群為居四分之一人口的菲律賓後裔,其次是10%的白人,以及數量不等的日、韓、華僑。關島的華人人口值得一提,雖然僅佔約2.5%比例,但在日本本土先後經歷數次經濟衰退、以及中國經濟改革後,影響力日益提升,華商總會在公共建設投資上的顯著性不容小覷。
在上述的背景下,查莫洛人的文化復振運動,與殖民歷史、二戰經驗和人口流動的過程始終是不可切割的議題;以下即分別從不同面向討論查莫洛社群的對於當代自身文化的省思和嘗試。
語言與口述歷史
查莫洛語深受三百年西班牙殖民的影響。西班牙語借用語彙普遍分布於大約二成的查莫洛用字中,而源自南島的傳統字詞,則在與捕魚活動相關的詞組中密度最高。如同許多殖民地的經驗,直到近十餘年前,關島的小學教育仍著重以英語教學進行文化融合,今日的青年人口因此有一部分不能流利的聽講查莫洛語;然而現在有許多活躍的團體和個人開始主張雙語甚至全查莫洛語的幼兒教學模式,並成功將常態性的查莫洛語教學納入關島公立小學的課程規劃中。目前關島也有一個本地的出版社(Guamology)有系統的進行本土創作和歷史的出版計畫,查莫洛語─英語雙向辭典則是由夏威夷大學出版社刊行。
除了母語運動,在1970年代之後口述歷史也逐漸受到民間和政府部門的關注。關島政府的公園遊憩局歷史保存辦公室(Department of Parks and Recreation Historic Preservation Office, HPO)主要針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經驗進行了一系列訪談;近年也開始有學者關注二次大戰前的生活記憶,包括與密克羅尼西亞區域研究中心(Micronesian Area Research Center, MARC)合作的Rlene Steffy,以及地方文史工作者Judy Flores等人各自在關島的不同區域持續進行查莫洛生活記憶的蒐集工作。
儀式、舞蹈和吟唱
經歷三百年的西班牙殖民,現今可觀察的查莫洛儀式多數被整合在天主教活動中,特別以葬禮和天主教節慶(fiesta)為最。依據文化工作者的詮釋,查莫洛葬禮傳統上具有「和死者圍聚共食」的意涵,今日它依然是家族成員聚會溝通的最重要場合,家屬會為到場觀禮的往生者同事與親族成員準備一餐,後者給予金錢奉獻而非禮物。如果家屬有特殊需求,聚眾也可能攜帶米或魚前來,成為一種特殊的社會安全機制。
儀式的動態表現中,舞蹈和吟唱(chants)特別受到當地人的重視。在以Pa’atata 舞蹈團為代表的文化工作者眼中,查莫洛舞蹈和大洋洲其他地區的舞步在動作和主題上有明確的區辨,因而能成為形塑認同的核心。然而相較於舞蹈,也有許多個人和團體認為在查莫洛傳統中,吟唱擔負更多情感表述和娛樂的意義,因此有一系列團體,包括「Guma Palu’ie」和後文提及的「Hurao Inc.」,特別著手於傳統吟唱的復振。
吟唱文化復振
關島大學文學與社會科學院人類學程副教授Douglas Farrer以「re-enchantment」來概括近年關島查莫洛社群文化復振運動的內涵。這個詞句有雙重的意義:在經歷現代化的除魅中的後現代社會,復振吟唱(chant,查莫洛語稱為lålai)這種傳統的文化展演形式,重新喚起查莫洛人的身體感和情緒表述經驗(re-enchantment)作為一種去殖民的途徑。
秉持這種訴求的文化復振團體,首推非營利組織「Hurao Inc.」。這個組織的名字源自著名酋長Lina’la Hurao,他在西班牙殖民初期的三十年反抗戰爭中,提出「拿回土地」的訴求,其演講中的口號「記住我、教導我、給予我原屬於我的」成為Hurao Inc的精神標語,但後者的著眼點不在實體的土地,而更在語言和文化。
Hurao Inc的主要工作重點朝向查莫洛學齡兒童的教育,包括語言教學、吟唱傳承、以及各種教授金屬器製造、編織、衣飾製作與傳統生業技巧的工作坊,在小學生放學後以安親班的形式進行。成員的共同主張是「語言是文化的基礎」,因此無論吟唱教學或工作坊,都是復振查莫洛語言及生活形式的途徑;創辦人Anne Marie以自己的家庭作為示範,積極推動母語教學,強調用查莫洛語取代英文作為教育用語言。這些實踐顯示在以觀光收益作為最大宗收入的關島,文化工作者已經開始注意到本地社群之間的連結對於日常生活經驗的顯著性。
「拉提石」(Latte Stone)與物質文化
除了上面提到有關語言、歷史和身體經驗的面向,在民間和官方文宣中經常成為查莫洛物質文化表徵的就是「拉提石」。如圖一所示,拉提石是查莫洛傳統家屋橫樑下方的石柱,由下半部的柱狀體和上半部的半球體組成。已知考古證據顯示拉提石在西元600年即已出現;島上處處可見這些「巨石文化」的痕跡,它們的高度介於一點二公尺到五公尺之間。口述歷史指出當一個家戶中的父母過世時,他們的女兒與其家庭即各自在舊屋旁葬下親人,並豎起拉提石,等到拉提石有一定的數量,便以拉提石為柱子,從而建造新的家屋,拉提石因此表徵了查莫洛母系繼嗣,這個經典意象在當代文化復振中信手可得。
圖一(出自Wikicommons,攝影者Hajime NAKANO)
這些拉提石、以及其他具有歷史意義的結構的保存和維護工作,均由關島保存信託(Guam Preservation Trust)負責。至於前述的音樂、視覺藝術、文化資產等領域,另有兩個組織進行團體間的整合工作:關島人文藝術團體協會(Guam Council on the Arts & Humanities Agency, CAHA)、以及關島人文協會(Guam Humanity Council)。
有關物質文化,當然必須提到博物館。基於上文所述的脈絡,關島上的博物館展示主要集中在兩個主題的交錯上:島上查莫洛和其他多元人口的歷史記憶,以及二次大戰經驗。在歷史條件下,島上博物館在資料蒐集、整理和展示的完整程度上以後者為高。島上設有一基於官方經費的「關島博物館」,原址在行政中樞西班牙廣場上的總督府舊址旁,目前暫居於政府辦公大樓(Governor’s Complex)一角的房間裡。由於正籌設整修擴大,只展出了相當精簡的展品,後續的發展值得繼續關注。
參考資料
美國商業部普查局http://www.census.gov/census2000/guam.html
關島大學2010年研究所學程要點http://www.uog.edu/admin/assetmanager/images/catalogs%20and%20grad%20bulletins/2010_2011_grad%20bulletin1.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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